互联网社会与青少年金融赋能的实务与研究

一、互联网社会青少年的金融脆弱性

网络化使得青少年群体在社会生活中的金融脆弱性（Financial Vulnerability）更加凸显。互联网技术飞速发展以及移动支付方式的普及，让青少年已成为智联化金融服务主要使用者。据《中国青少年上网行为习惯调查报告》最新数据显示，青少年中上网的比例已经接近80%，其中53.1%的青少年已使用手机上网。当下金融服务“插上互联网之翼”使得青少年群体的生活、教育、休闲和发展等产生深刻变化。一方面，购买商品和获取消费信息变得格外便捷，诱发其消费的行为和心理发生巨大变化，超前消费、信贷消费及非理性消费都可能对其产生负面后果；另一方面，随着网络时代使用电子邮件、社交网络、网络游戏、网络聊天等工具或平台的频率日益增长，诸如网络诈骗、非规范网络信贷、非法互联网博彩甚至成瘾性网络游戏消费等，也给青少年及其家庭带来一系列前所未有的风险。比如修改分数、游戏盗号、抢红包、扫二维码、汇款和充话费以及网络打赏等已成为青少年近年来遭遇的主要网络金融骗局。近年媒体时有报道的高考后上大学前被骗光学费羞愤自杀的准大学生，缺乏正确消费金融决策误入“网贷漩涡”无法自拔的大学生，更成为青少年群体中金融风险管控能力不足的极端案例。

金融脆弱性实例反映了青少年金融能力（Financial Capability）的缺乏，进而可能阻碍他们的长远发展；或者说当前网络化社会情境使得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更加需要金融能力的实现，而金融能力则是他们当前和未来在求学受教育、就业创业、规划理财和生活消费等方面必须具备的可行能力之一。青少年属于个体生命历程的关键转折期，诸如人力资本发展、生存策略选择、亲密关系建立等很多人生议题既是每一个青少年人生中的“规定动作”，也是决定他们能否长远发展的重要因素，需要在这一时期逐一完成甚至叠加完成，从而促进他们正常社会功能的实现。可以说，青少年的社会化过程需要金融能力的长足发展，金融社会化是个体社会化的一个重要维度，也是确保青少年发展需求（包括求学、就业、财富管理、人生规划和必需消费）得到合理满足的重要主体条件。

二、金融赋能是金融社会工作的实践框架

青少年金融能力相对不足需要专业社会工作的干预。金融社会工作是一个提升个体和家庭金融能力进而促进人们经济福祉和生活质量的新兴实务领域，它面向中低收入家庭和社会脆弱人群，不断增加他们获得有效的金融服务、金融教育和专业指导的机会，持续促进合理金融策略和资产发展。金融社会工作遵循“人在情境中”（person-in-environment）的专业视角，核心理念是金融能力（Financial Capability）。基于阿玛蒂亚·森的观点，金融能力是人们应用于金融领域的一种可行能力，是人们科学认识和合理运用金融手段使其不断满足日常所需，实现金融功能化（Financial Functioning）的能力和状态。金融能力有两个层面的涵义，一是微观层面的金融技能或金融素养（Financial Ability or Literacy），具体包括个体、家庭和群体的金融知识和技巧（Financial knowledge and skills），二是宏观层面的金融机会（Financial Opportunity），一般是指金融服务体系提供的人们实际更易获得的金融服务。这两个方面相互联系、相互结合。

金融赋能（Financial Empowerment）是金融社会工作的实践框架。依据社会工作增能和赋权视角，它指的是增强和实现服务对象可行金融能力的过程和结果。它主要通过增加金融技能和拓展金融机会两大路径来增进人们的经济福祉。其中，增加金融技能是为金融脆弱人群和中低收入家庭传递金融方面的知识和技巧，提供金融教育和咨询服务，鼓励其储蓄和积累资产，帮助其提高金融管理能力，改变其消费上不合理的行为和观念，增强他们处理金融议题的信心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拓展金融机会则是一种结构性策略，通过专业人士的政策倡导和社会资源链接，为金融脆弱人群和中低收入家庭提供普惠金融服务（Financial Inclusion），改变他们所处的金融环境，进而改善个体和群体在经济、非经济方面的状况。

因此，金融社会工作面向青少年开展金融赋能服务的重点在于，提升网络时代青少年针对金融风险的防范意识，提升他们在受教育和成长过程中正确看待和处理金钱（如日常零花钱）、合理消费和科学理财等方面的能力，进而增强他们未来在规划和管理财富、资产与收入上的意识和信心，通过消除他们的金融脆弱性最终实现其身心健康和长远发展。借助金融赋能的理念与框架，可以通过金融紧急情况（如深陷网贷漩涡）下的危机干预、金融或经济困境的咨询与辅导、防范网络风险的金融教育、财富管理与生涯规划训练等一系列专业手法，实现社会工作治疗、恢复、预防和发展的多重专业目标，并评估这些专业手法能否及多大程度上对青少年群体的金融能力产生影响。

三、青少年金融赋能的微观实务

专业框架需要实践案例予以践行和验证。基于上述思考，北京市昌平区英博社会工作服务中心（以下简称‘英博’）于2018年初在共青团昌平区委员会的支持下，申请承接了昌平区社工委政府购买服务项目“昌平区青少年金融赋能服务”，致力于运用金融社会工作专业手法提升青少年的金融能力，增进他们的经济福祉与生活质量。该项目遵循“金融脆弱性——金融赋能（增加金融技能与拓展金融机会）——增进经济福祉”的逻辑主线，开展金融知识教育、金融困境咨询、金融风险防范以及金融与生涯发展规划多重内容的社会工作干预服务。

具体来说，青少年金融赋能的社会工作服务，是面向一个初二班全体学生实施的，主要包括金融教育（Financial education）、金融咨询（Financial counseling）、金融实训（Financial coaching）三大环节，一方面弥补现有教育对金融知识和技能传授的不足，另一方面也考虑从初中阶段尽早干预，对他们的积极影响可能更为深远，也更有利于探索本土化的金融社会工作服务模式。

第一部分金融教育是形式灵活的系列课程，由英博联系倡导中国建设银行北京分行的工作人员作为志愿者与专业社会工作者一道为该班学生（30人）开设的，每次课程持续90分钟，其中一半是金融知识讲授一半是分组讨论和模拟演示。主要课程内容有，课程一是“正确认识金钱”，课程目的是解决青少年模糊或偏差的金钱观问题，使青少年对金钱形成正确的认识，从而为其理性消费奠定思想基础；课程内容有1）为什么会有金钱？2）金钱从哪里来（区分不同财富来源）？以及3）不同职业之间的收入区别三部分。课程二是“如何理性地消费”，课程目的是帮助服务对象形成正确的消费观；课程内容有1）必需品和渴望得到的东西之间的区别？2）它真的值那么多钱么？3）我真的需要它么？课程三是“预防金融诈骗”，课程目的是向参与者揭示常见的金融骗局，提高服务对象的警惕心理；课程内容有1）金融诈骗常见的“套路”如何辨识？2）为什么会有人上当？3）在骗子面前如何做个理智的人？课程四是“怎么管理我的金钱”，课程目的是使青少年能够合理地使用和管理自己的金钱，并形成节约和储蓄的意识；课程内容有1）我的钱到哪去了？2）怎么做好预算？3）如何让我的钱变的更多？所有课程内容都是英博的社会工作者根据国内外最新实务进展精心设计的。

第二部分是金融咨询的活动，主题是“金融与职业生涯规划”；活动形式主要采取沙盘游戏疗法；活动目的是在青少年已经对各种职业有全面认识的基础上，激发和引导他们正确认识内在的兴趣、动机和能力，进而主动设计和规划自己的人生，并思考金融能力与生涯发展之间的紧密关联，从而通过增强金融能力提升青少年对未来的自我期望。

第三部分是金融实训的活动，主要开展“跳蚤市场”和“积分圆梦计划”两大活动。“跳蚤市场”活动是鼓励和发动青少年将自己闲置的书籍、玩具及其他物品，在班级内进行以物易物或自愿交易，使其从中理解财富来源和平等交易，以及培养青少年的节约意识和绿色消费观。“积分圆满计划”活动从项目伊始就启动并贯穿始终，英博的社会工作者为全班每一位学生建立“名义积分账户”，并通过与全体学生协商，确定好他们的“心愿单”和积分范围与标准，比如参加一次课程可以积20分，在“跳蚤市场”成功售出一件物品将按照售出价1:1积分，等等。最终结项前统计每个人的积分数，并允许他们按照一定的“价格”用积分购买心愿物品实现“圆梦”，让他们在体验中理解储蓄的“魅力”。

在干预服务实施前后，项目组采取专业评估工具收集过程性资料和青少年在金融方面的知识、行为、态度和期望等维度的现状与变化，把握金融赋能对青少年的影响和效果。项目组通过文献回顾并结合学生实际，研制“互联网时代青少年金融可行能力量表”，从金钱、消费、网络生活、理财和人生规划等板块，对青少年金融知识和技能及与之相关的行为和态度等内容，进行测量并实施预估和评估。项目组选取某一中学初中二年级两个班，其中一个班作为干预服务的对象，另一班作为对照组，通过前后测收集两个班学生的基线数据、过程性材料和评估结果，完成项目实施有效性的对比分析。

四、青少年金融赋能的实务反思与政策倡导

通过金融赋能服务项目开展，英博希冀协助青少年实现消除互联网时代金融脆弱性、增强金融保护和生涯发展能力等目标，同时也践行金融社会工作的实践框架，探索本土青少年金融赋能服务模式。但反思来说，目前该项目计划执行尚未过半，项目实施对青少年实际影响还需时日才能知晓。此外，就项目设计而言，该项目仍有两方面工作今后可以整合进来。

第一，互联网社会青少年金融赋能的社会政策研究。金融赋能除了增加金融技能，还涉及拓展金融机会，落到社会政策层面就体现在诸如资产建设、普惠金融等政策工具上。从宏观层面来说，结合中国微观金融环境为青少年金融赋能开展社会政策的回顾、分析和倡导，理应成为该项目后续的重要任务。第二，积极拓展服务途径。英博通过与昌平团区委的沟通和合作，结合全区初中年级学生实际需求，已将“青少年金融素养教育”列入全区中学生综合素质选修课“七彩课堂”的课程目录，供感兴趣的学生选修。同时还积极与青少年所在社区联系，计划今后开展更多的“送课程进社区”、“社区儿童青少年金融知识教育”等活动，对青少年父母和家庭成员实施一定干预，改善青少年所处社会环境，为青少年构建积极的支持网络，这也是金融社会工作服务的应有之义。

（作者信息：方舒 中央财经大学）